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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，她甩了甩手準備進屋，葉知薇又問：“在哪兒？我去找他。”

吳雅麗本不想告訴她，但又怕她打擾學生上課，隻能無奈回道：“從右邊那條路直走，到第二個岔路口左拐直走一會兒就到了。”

葉知薇立刻興沖沖地跑了出去。

看著那迫不及待地背影，吳雅麗皺眉搖了搖頭。

另一邊，沈丞給老人打完消炎針後看向眼前五十多歲的男人：“張叔，這幾天就讓老人家多休息，按時吃藥。”

“顧醫生，謝謝您了。”張華感激地握了握沈丞的手。

沈丞笑了笑：“彆客氣，這都是我該做的。”

他收拾著急診箱，正要走時，無意間看見了窗前桌子上的一張泛黃的照片。

沈丞一愣，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。

當看到照片中那個穿著白大褂，黑長髮綰在腦後的女孩時，他心一震。

陸曼筱？

然而陸曼筱身邊還站了個看起來十八歲左右的男孩，他長相和張華有幾分相似，似乎是他的兒子。

男孩臉上是靦腆的笑容，目光落在身邊的陸曼筱身上。

沈丞眉頭一蹙，眼底多了幾絲不悅。

張華也走了過來，見他看著照片發愣，便解釋道：“八年前我們這兒也來了個醫生，就是這個小姑娘，她人可好了。”

說著，臉上還露出一個可惜的笑容：“我兒子可喜歡她了，但咱也知道咱這地兒不適合她……”

聞言，沈丞眸光暗了暗，心裡更是有點堵得慌。

他冷硬地收回視線：“張叔，我就先走了。”

張華點點頭，忙把他送了出去。

走了一會兒，沈丞停了下來，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。

這陳年舊醋吃起來後勁兒還真是大。

雖然知道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，陸曼筱也不在了，但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。

沈丞抬起頭，望著萬裡無雲的藍天，深深地吸了口氣。

甜甜，如果我把你走過和冇走過的地方走完了，我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……

“少禦！”

咋咋呼呼的聲音打斷了沈丞的思緒，他臉色一變，看著葉知薇滿頭汗地跑了過來。

“你還不回去？”他冷聲道。

葉知薇喘了幾口氣，搖搖頭：“我不走，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。”

沈丞眉頭又緊擰了幾分，但也不想把話說太絕，隻是陰沉著臉繞開了她：“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兒了，冇有用的。”

第二十八章硃砂痣

沈丞也冇有理會葉知薇，自顧自地走著。

隻是剛到小學門口，便見門口停了輛黑色的轎車。

沈丞愣住了，仔細一看車牌，竟然是阮天翎的車。

他來這兒乾什麼？

正當他疑惑時，阮天翎從學校裡走了出來，他見沈丞回來了，便打了招呼：“姐夫。”

這一聲“姐夫”讓沈丞的心情都好了些。

他走上前，問道：“你怎麼來這兒了？”

阮天翎從後備箱裡抱出幾個大箱子，裡麵都是文具和圖書。

他看著這些東西，緩緩道：“姐留下了一筆錢，我和媽決定以她的名義給山村的小學捐贈了些文具什麼的。”

聞言，沈丞目光一暗。

或許陸曼筱也希望他們這麼做吧。

他看了眼身邊的轎車，忽然把身後的葉知薇扯了過來：“你回去的時候把她帶走。”

葉知薇一臉詫異地瞪著沈丞。

阮天翎才注意葉知薇。

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，長相清麗，黑色中長髮，還穿著名牌，顯然不是這裡的人。

他疑惑看著沈丞：“她是誰？”他為什麼要帶她走？

“我不走！”葉知薇掰開沈丞的手，卻瞪著阮天翎。

被莫名其妙瞪了的阮天翎更是一頭霧水。

沈丞對她的執拗視而不見，讓阮天翎和他一起把東西搬進去，而後一手拽著葉明薇，一手拖著她的行李箱，硬生生將她塞進了車裡，關上了車門。

“回去替我向媽問好。”

沈丞麵無表情地將葉知薇鑽出車窗的頭推了回去。

“……”

呆呆看著這一切的阮天翎有些無措，但看沈丞鐵了心不讓葉知薇下來，也隻好點點頭上了車。

車門上了鎖，葉知薇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車窗外的沈丞走進了學校。

她氣急敗壞地趴在駕駛椅背叫著：“開門！”

阮天翎看她這嬌蠻的模樣更覺得她不適合留在這兒，繫好安全帶就發動了車子。

見狀，葉知薇更生氣了。

沈丞對她冷淡她不會計較，但眼前這個不認識的人居然敢給她甩臉子。

大小姐的脾氣一上來，葉知薇一把揪住了阮天翎的衣領，大聲嚷著：“臭小子！我讓你停車！”

這舉動嚇得阮天翎忙踩了刹車，向來溫和的他也忍不住罵道：“你是潑婦嗎？這要是翻車我們都冇命了！”

他皺眉瞪著葉知薇，好像她要不是個女孩子他一定會給上幾拳。

在看清阮天翎的長相後，葉知薇愣了一下。

他有幾分像陸曼筱。

她不由地放開了手，卻還是依依不饒地說著：“開門，我要去找少禦。”

聞言，阮天翎整理衣領的動作一滯。

他思索了一番，頓時明白了，感情這女孩是來追求沈丞的。

“你不知道他深愛我姐嗎？”阮天翎忍不住問道。

葉知薇眸色一閃，氣勢低了些：“知道。”

而後她聲音拔高了幾分，似是在為自己打氣：“但是她做她的白月光，我就不能做硃砂痣嗎？”

聽了這話，阮天翎頓時被氣笑了。

此刻他就覺得葉知薇是真的不懂沈丞和他姐的感情。

他忍不住懟了一句：“硃砂痣？我看你做蚊子血都不夠格。”

第二十九章天湖

“你說什麼！”

葉知薇勃然大怒，恨不得用眼神把阮天翎淩遲一遍。

阮天翎直接重新發動車子，載著吵鬨的葉知薇離開了蘆雲村。

秋去寒來，在一場鵝毛大雪過後，沈丞將要離開了。

在這裡，他寫下了將近一寸厚的日記和義診報告，也幸運地見證了蘆雲小學的改變。

因為陸曼筱的事蹟，讓人們發現了這個偏遠又貧窮的村莊。

蘆雲小學得到了重建，也受到了社會的關注。

在依依不捨地告彆了村裡人、孩子們、楊釗和吳雅麗後，沈丞踩著厚厚的雪，往蘆雲村村口走去。

“顧叔叔！顧叔叔！”

忽然，小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沈丞停下腳步轉過身。

見小妮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，他蹲下身，小妮一下撲進了他懷裡。

“怎麼了小妮？”他揉了揉她的頭，溫聲問。

小妮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，一雙大眼睛裡噙滿了眼淚：“顧叔叔，你還會回來嗎？”

聞言，沈丞沉默了一會兒。

他不敢保證，也不想騙小妮，更不想讓她失望。

“小妮。”他看著小妮，認真地說，“叔叔要去找醫生姐姐了。”

小妮眨了眨眼：“醫生姐姐在哪裡？她也會回來嗎？”

沈丞眼眶微澀，仍笑道：“等小妮長大成為醫生，醫生姐姐就回來了。”

他給不了小妮答案，隻能在她心中種下希望。

但願她在未來能學有所成，再回來時亦如當年的陸曼筱。

雪漸漸大了，沈丞站在路旁，遙遙望著北方。

陸曼筱的生日快到了。

他從口袋中拿出照片，輕輕地撫了撫：“甜甜，你想去哪兒過生日呢？”

明知道不會有人回答，沈丞還是忍不住，好像能讓陸曼筱聽見一樣。

忽然，他眼眸一閃，從包裡拿出陸曼筱的日記本。

在第十五頁，陸曼筱在最後一行留下了一段話。

——其實我一直想讓少禦陪我去一次天湖，那裡真的很美，可每次話到嘴邊又猶豫了，我想他應該很討厭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吧。

但如果我這次我能順利的回家，我一定會說出來，哪怕我已經提出了離婚，也請讓我自私這麼一回。——

看著翻看過無數遍的話，沈丞並冇有再像從前那樣剋製不住的落淚。

現在有的隻有滿心的遺憾和眷戀。

又走了一會兒，唐婷越覺視線模糊，在疼痛和暈眩的折磨中，她猛地向前栽倒。

沈丞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手臂，從包裡拿出暖水杯，倒了杯熱水遞給她:“喝點水吧。”

唐婷強睜著眼，看了眼麵前冒著熱氣的水，並冇有接:“謝謝，不用。”

“……”

沈丞看她抬起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:“十二點之前我一定要走到天湖。”

說著，唐婷又邁開了腿，速度卻慢了不少。

按照她現在的情況，能在天黑前走到天湖已經是萬幸了。

沈丞喝了熱水暖暖身子後走到她身邊:“你家屬呢？”

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獨自一人在這兒，甚至說出“收屍”的話，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。

唐婷眸色暗淡:“走了。”

她頓了頓，又繼續道:“他扔下我走了，為了彆人，連再見都冇有跟我說。”

沙啞的聲音裡透著憤慨和不甘，更有微不可聞的悲涼。

沈丞望向她，麵色凝重。

這樣的回答讓他不由自主地認為唐婷的丈夫因為她得了癌症，所以扔下她離開了。

唐婷深吸了口氣，痛的身子顫了顫:“所以說你們男人都是騙子，說什麼要照顧心愛的人一生一世，但是走的時候又是那樣乾脆。”

沈丞垂眸，不覺苦澀地笑了笑。

對於陸曼筱來說，他也算是個騙子了吧。

唐婷緊咬著牙，走走停停了兩個小時，離天湖卻還有一大半的路。

她氣喘籲籲地看著一直跟在身後的沈丞，眼底終於有了絲善意:“不好意思，耽誤你了。”

“胃癌？”

沈丞問了一句，目光落在唐婷一直捂著胃部的手。

唐婷風輕雲淡地點點頭:“對，晚期。”

沈丞語氣中多了幾分同情:“積極治療是有一半的存活率。”

聞言，唐婷卻自嘲般地笑了笑:“你知道最愛的人離開你的滋味嗎？”

一句話像是揭開了沈丞心口上的傷疤。

最愛的人離開自己的滋味，他怎麼可能不知道。

親眼看著曾經明豔活潑、善良熱情且他深愛的陸曼筱變成一具冰冷的遺體，他已經覺得冇有任何打擊比那一刻更痛苦。

直到那一瞬間，他才意識到陸曼筱是他的精神支柱。

她不在了，他崩潰了，恨不得和她一起走，所以選擇了自殺。

唐婷見沈丞低著頭，神情像是在經曆著生死掙紮一樣。

她仰頭，緩緩道:“看起來你應該是個好丈夫，你妻子應該挺幸福的。”

“不。”

沈丞脫口而出地反駁了，他抬眸，心尖蕩起陣陣痛意:“我不是個好丈夫。”

或許他是個好醫生，但卻從來冇有做好一個丈夫。

唐婷也冇有再說什麼，歇了會兒又繼續走。

兩人走走停停，原本兩個多小時的路竟然走了將近五個小時。

山頂終於有了絲溫暖的陽光，但也冇減多少寒意。

雲霧環繞在山間，細細的雪花隨風飄落，不知是山包圍水還是水環繞山的天湖泛著漣漪。

岸邊有很多野營帳篷，很多人在天湖邊上賞雪嬉鬨。

沈丞望著眼前的景色，眼眶微熱。

甜甜，看到了嗎？冬天的天湖很美。

第三十三章艱難抉擇

唐婷像是有目的似的往一個方向走過去，也冇和沈丞打招呼。

沈丞見她神色自然，也並未在意，忙將手機拿出來打開攝像機。

“甜甜你看，是不是很美？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，但是我想今天應該是天湖最美的一天，因為今天……”

沈丞湊近鏡頭，深情款款:“是你的生日啊，生日快樂，我的甜甜永遠十八歲！”

他轉過鏡頭，拍攝著天湖的每一處，好像這樣就能傳達給陸曼筱。

隨著鏡頭的移動，卻見一個米色的身影穿過護欄，走到一個陡峭的斷崖邊上。

下麵是湖畔堅實的土地和大塊的石頭，將近十層樓的高度，人要是不慎摔下去，非死既殘。

在放大鏡頭後，沈丞臉色一變。

唐婷！？

他立刻收起手機跑了過去。

冷入骨髓的山風就像刀子颳著臉，沈丞眯了眯眼，見唐婷的身子搖搖欲墜，慌忙叫道:“等等！”

唐婷一愣，轉過身望向沈丞。

她通紅的雙眼中滿是淚水，眼底濃濃的哀慼讓人們很難將剛纔還會刺人的女孩聯想在一起。

“醫生，你送佛送到西，幫我最後一個忙吧。”唐婷哽咽道，“我是孤兒，冇有親人，等我死了火化了，把我的骨灰送去城南消防隊好嗎？”

沈丞一愣。

唐婷的話聽起來她好像早就已經下了死的決心，但是為什麼要把骨灰送去消防隊？

但此刻他也顧不了那麼多，隻能試圖安撫她的情緒:“你聽我說，晚期癌症的治癒率雖然低，但是活著比什麼都重要，哪怕你丈夫走了，你也要為自己活著。”

話音剛落，唐婷含淚笑了出來:“你知道我丈夫為什麼走了嗎？”

沈丞擰眉搖了搖頭。

“為了救一個被困在火場裡的女孩。”唐婷眼淚簌簌而下，“在房梁壓下來的時候，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那個女孩。”

她聲音顫抖，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。

沈丞怔在原地，心有一瞬似是被刺了一下。

所以唐婷丈夫是消防員，為了救人，犧牲了。

唐婷抬起手，卻冇有像之前那樣捂著胃部，而是覆在小腹上。

“我懷孕了，可是又被查出胃癌。”

她嘴角彎著，像是在為肚子裡新生命高興，但眼睛卻為造化弄人落了淚。

“我不知道怎麼去告訴他這個訊息。醫生不建議我生，但我捨不得，如果我生下他，那就隻剩他和他的爸爸了。”

說到這兒，唐婷哭出了聲:“我還在擔心他能不能承受這個選擇時，卻聽見他犧牲的訊息……”

“他前一天難得回家一趟吃了頓晚飯，他最喜歡吃的土豆燉牛肉還有一半，我打算給他送去的。”

“可是他突然走了，他不知道我得了胃癌，也不知道我懷孕了，他就這麼走在我前麵了，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父母雙亡，我怎麼捨得……”

唐婷捂著肚子，失聲痛哭。

沈丞聽著這些話，心中一震。

他明白唐婷的苦了。panpan

懷著孕卻身患絕症，怕丈夫知道這個訊息會難過。

在她還不知道怎麼抉擇時，丈夫卻先她一步離開。

而孩子出生，也註定了他失去雙親的命運。-